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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2章 设套

第312章 设套 (第2/2页)

“十七啊,你这又是使甚执拗?”李十一娘才到,开口便埋怨了一句,接着把旁人都赶开,笑着向李腾空小声道:“薛白就在家里,快回去吧。”
  
  “他在家里,与我何干?”
  
  “你这小丫头,为何总这般别别扭扭?若家里亏待了你、哪惹你不高兴了便说出来,你既喜欢薛白,去与他欢好便是,人生在世,求的不就是个快活吗?痛快些,想要什么只管伸手,家里有何不能给你的?”
  
  “我便是得到的太多,阿姐你看芸芸众生,过的皆是贫苦日子。若问我有何所求,我只求家里莫太贪了。”
  
  “你真是……怎么就不明白呢。”李十一娘一听,急得不行,道:“我们天生就得的多,世人天生就是命贱,懂吗?你修道,你修道有什么用?天生的贵命却不能安心去享,你修来修去,修出个矫情!”
  
  骂了个痛快,她才懒得再给李腾空讲道理,一把便拉住她要带她回相府。
  
  “阿姐放开,我真不回去。”
  
  “我不管是道是佛,普天之下,孝字为大,走。”
  
  李腾空执拗,甩开李十一娘的手便唤皎奴。
  
  “此间是玉真观,还不容阿姐无礼。”
  
  “你!”
  
  李十一娘气极,反而摆出哀求语气,道:“好十七,回去吧,你若不回,家里谁能治得了薛白?他也说了,只与你谈。”
  
  李腾空默然,低头不语,依旧显得有些倔强。
  
  “唉,今日是我被他唬住了。”李十一娘道:“让他撞见了阿爷发病,家里奈何他不得。你便看在阿姐的面子上,再出手一遭可好。”
  
  都如此央求了,李腾空想了一会,终究是小声应了一句。
  
  “好吧,那便看阿姐的面子……”
  
  ~~
  
  相府花厅中,李岫正脸色凝重,满是为难。
  
  他的几个兄弟们也不坐下,在厅中走来走去,大呼小叫,让人心生烦躁。
  
  不时还有人埋怨李岫几句。
  
  “我看,十郎便是内贼,将阿爷病了之事透露给薛白!”
  
  “不错,眼下来贼喊捉贼了。”
  
  “你们……”
  
  李岫听得气急攻心,满腔愤郁无法发泄。
  
  唯有薛白一脸从容地看着这一幕,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。
  
  李林甫前六个儿子皆为侍婢或外室生的庶子,母家无势力,自也无话语权,六人中今日在场的只有长子李崦,官拜上牧监,举止唯唯诺诺,偶尔说两句话意思不过想分家;七子李屿的生母是李林甫第一任妻子,他算是嫡子,因此官位高,任太常少卿,他与薛白有过节,想与李岫争家业;李岫与李腾空的生母是一对姐妹,她们虽已不在人世,但过去想必颇受喜爱,故而李岫最得李林甫看中;十三子李崿,官任五品司储郎中,他是当初给薛白暗通消息之人,很有与张垍通气之嫌疑;二十一子李崤,曾当街强抢民女,被暴徒砍成了残废,没当官,在家中操持细务,知道的多、不满的多,亦有嫌疑……
  
  另外还有几个女婿在场,三女婿张济博,年近五旬,官任鸿胪少卿,他与薛白打交道少,但南诏叛乱之事正是在他职责之内,他还有个外甥是罗希奭,换言之,张济博甚至不曾与薛白交手就已连续吃了好几场大亏;八女婿郑平,官任户部员外郎,品阶不高,手上权力却不小;十一女婿杨齐暄,家世清贵,升迁很快,他妻子性格强势想必他心中有不满,很有嫌疑;十四女婿杜位,京兆杜氏出身,家中与东宫一系交情不错,嫌疑亦不小……
  
  这只是显眼的几人,而右相府家大业大,人丁繁冗,简直是让人眼花缭乱。
  
  他们吵着吵着,忽然,有人抬手一指。
  
  “我看都是薛白害的!”
  
  薛白收回心神,发现这说话之人自己并不认得,也没人引见,总之相府公子们他大概没法认全了。也不知李腾空认不认得全?
  
  “大家想想,阿爷成了如今这般模样,还不是薛白一次次害的?!”
  
  众人目光看来,薛白也不反驳,坦然道:“害不害的,官场利益使然,今日若我对相府无用,我这便离开。”
  
  “使不得。”李岫连忙起身来拦,按捺着自己的委屈,赔笑道:“薛郎莫与舍弟见怪,他不懂事,胡言乱语。”
  
  李岫至少有眼界,知既已被薛白撞破了阿爷大病之事,倘若将他赶出去,到时薛白一翻脸,右相府真就无可救药了。
  
  花厅内乱糟糟也说不了话,李岫只好嘱咐苍璧看好了他的兄弟们,自带着薛白到外边说话。
  
  “薛郎,你是外人,如何能拿着我阿爷病中一句戏言,要在相府拿内贼?”
  
  “我大可不管。”薛白道:“但你阿爷答应撤换安禄山,我方在御前为他说话,转眼便做不到了?那一拍两散罢了。”
  
  “做得到,做得到,待我阿爷清醒了再谈如何?”
  
  “你阿爷这把年纪了,清醒了又如何?指望他好转?这次是在我面前,下次当着圣人的面吗?”
  
  “圣人总是不常见的……”
  
  “百官也不见?”
  
  “薛郎何必苦苦相逼?难道张垍还能更听你的吗?”
  
  薛白心想李岫这句话倒是不经意地说到了点子上,他略略沉吟,道:“照你这般,稳不住局面,真不如请你阿爷致仕,分家罢了。”
  
  “给右相府一些时日,总会好的……”
  
  “你我清楚,有内贼之事不是假的,妄想靠你阿爷康健来镇住场面,难。你若不拿出魄力来,万事皆休。”
  
  “如何做?”
  
  “揪出内贼,杀鸡儆猴,清理门户,接管你相府所有事务,简单来说,你得能时刻替代你阿爷。”
  
  李岫吃了一惊,道:“做不到的。何况阿爷还在病中,我身为人子,岂可擅自……”
  
  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,因见到薛白眼中有些冷笑之意。
  
  “你自己考虑。”
  
  李岫只觉嘴唇发干,心中难以决断,薛白言下之意让他与阿爷争权,但他阿爷的心胸,即便是对自己的儿子也并不宽容。
  
  此时,花厅那边已经闹了起来。
  
  “李岫!你勾结外人,想把相府卖了不成?!”
  
  “有什么话是我们不能听的?!”
  
  李屿、李崿与一众相府子弟带头,仿佛不怕把家丑传出去一般大喊,苍璧压不住他们,急得满头大汗。
  
  “我若是你,便命人将他们全都拿下。”薛白道,“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?”
  
  李岫摇了摇头,自上去好言相劝,道:“都轻声些,深怕家中麻烦还少吗?”
  
  见此一幕,薛白笑了笑,转身走去,苍璧见了,连忙追上来拦。
  
  “薛郎且慢,十一娘已去请十七娘,还请再稍待。”
  
  薛白并不知此事,道:“何必又惊动她?”
  
  话音方落长廊那头,李腾空已走了过来。
  
  苍璧连忙上前,低声道:“十七娘,劝劝薛郎吧,他撞见阿郎癔症,这若是走了……”
  
  李腾空其实已听李十一娘说过事情始末,走向薛白,道:“薛郎如何肯留下相谈?”
  
  “至少,有能当家之人与我谈。”
  
  “好。”
  
  李腾空往花厅处的闹剧处看了一会,道:“皎奴,去给二十一郎一个嘴巴子。”
  
  苍璧听得大惊,皎奴已摩拳擦掌地上前,拎住李崤的衣领,让他矮下身来,抬手就是一个巴掌。
  
  “啪!”
  
  这一巴掌抽得极重,众人都吃了一惊。
  
  李腾空这才上前,走到李岫身边,道:“阿兄未免太心软了些。”
  
  “可阿爷……”
  
  “我先去给阿爷脉诊。”李腾空道,“苍管事,你随阿兄看着,阿爷醒前,谁也不许离开。”
  
  说罢,她往正房的方向走去路过薛白身边时停下脚步,看了他一眼。
  
  “薛郎现在肯与我相谈了?”
  
  “好。”
  
  薛白遂低声与李腾空说了几句,李腾空点点头,自去给李林甫诊脉。
  
  过了一会,待她重新回来,脸色已十分凝重。
  
  “如何?”
  
  李岫、苍璧连忙上前,询问情形。
  
  “风癔,属风疾癫病,起病急骤,来势凶猛如风,善行数变、变化莫测。阿爷不可再操劳了,否则再次发病,便可能脑卒。”
  
  “这……”
  
  李岫没想到李林甫病得如此严重,不知所措,问道:“那该如何?”
  
  “致仕吧。”
  
  “不可!”李岫急道:“眼下致仕,张垍任相,东宫一系官员起复,右相府就完了。”
  
  李腾空摇头道:“阿爷必不能再操劳了。”
  
  兄妹二人议论了几句,看向薛白。
  
  李岫还在想着措辞,李腾空已低声与薛白实话实说了。
  
  “圣人不常见右相,朝廷政务皆在相府,还有时间。”
  
  “但能如何?”
  
  薛白想了想,道:“扶持陈希烈如何?”
  
  李岫讶道:“什么?”
  
  “目前你我皆不能拜相,中枢最好控制者,不就是陈希烈?”薛白道:“我可去与他谈谈,十郎也该见见他。若可,在右相致仕前这段时间,我们得稳住时局。”
  
  “我如何信你?”
  
  “简单,若无右相府之势,我凭什么让陈希烈合我心意。我们合作,是最好的局面。”
  
  “好。”
  
  薛白看向花厅,又道:“还有,右相府的内贼得揪出来。”
  
  “如何做?”
  
  薛白沉思了一会儿,向李腾空低声道:“你与他们分别说不同的病症,并让他们保密,我们看是谁把消息泄出去。”
  
  “可,岂有那许多病症可说?”
  
  “我说几个人。”薛白道:“李屿、李崿、李崤、杨齐暄、杜位,内贼必在这五人之中。”
  
  “好。”
  
  “务必封锁消息,莫让旁人再言右相病重了,争取时间吧。”
  
  ~~
  
  当日薛白回到家中,见颜嫣与青岚也不知在说什么,笑得十分开心。
  
  “何事这般好笑?”
  
  “没什么。”颜嫣道,“我们出门欺负人了,但不与你说。”
  
  “好吧,今日去布政坊的丰味楼用膳如何?”
  
  “为何?我们家的厨房做的菜那么好吃。”
  
  “那是你还没吃腻,吃得多了你就腻,如今少吃些。”
  
  “歪理。”
  
  颜嫣分明知薛白是打着别的主意,也不揭破,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陪他去布政坊丰味楼用膳。末了还与青岚尝了一壶果酒,醉得不亦乐乎。
  
  ~~
  
  两日之后,三月三十日。
  
  这是薛白婚后的第十日,也是李林甫在众人面前昏倒后的第十日,薛白再次到右相府拜会。
  
  依旧是由苍璧、李岫亲自领着他到花厅相见,不多时,有一道倩影绕过屏风,是李腾空。
  
  “你阿爷如何了?”
  
  李腾空不答,只是摇了摇头。
  
  李岫道:“偶尔能见人,勉强遮掩住了。”
  
  “这般下去不是办法,朝廷公文都在相府处置。”薛白问道:“十郎应付得过来吗?”
  
  李岫愣了愣,有种不好的预感,终于察觉到薛白这么好心帮右相府,当是有所图谋的……莫不是想借机操纵相府?
  
  相府分明有五十儿女,此时他竟有种被吃绝户的感受。
  
  李岫遂应道:“这就不劳薛郎操心了。”
  
  “好。”薛白道:“对了,我找到相府的内贼是谁了,此人与张垍联络得甚是频繁。”
  
  “我一直派人盯着那五人……”
  
  “不是那五人。”薛白道:“是苍管事。”
  
  苍璧还在给他们煮茶,闻言动作一滞,赔笑道:“薛郎这是在耍笑?”
  
  “是否在耍笑,苍管事心里清楚。”
  
  苍璧看着薛白,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下来,道:“小人以往待薛郎不敬,还请薛郎莫怪小人。”
  
  薛白则与李腾空对视了一眼,默契地点了点头。
  
  他们已有了证据。
  
  “你阿爷眼下清醒吗?与他当面说?”
  
  苍璧闻言,脸色不由一僵,喃喃道:“阿郎?他……他不能操劳啊……”
  
  (本章完)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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